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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t他们把厨房的窗口用木板钉死,把餐桌搬进厨房。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好像他们想把一切罪证都留在这一个房间里,不漏一丝出去。这里就是我的监狱,我自从被他们推上餐桌以来就一直在这里待着。不,这么说不准确,我并不是囚犯,而是被放在餐厅等待被烹饪的食材,他们没有人看管我,没人觉得我有机会逃出去,只有一把锁挂在门上,钥匙在总工程师那里。

我被绳子捆在餐桌首位的椅子上,已经七八天没吃一口东西的我根本没有力气把绳子挣脱,更何况我的右小臂和左小腿都已经被切掉,左侧胸口已经可见肋骨,左臂完全被切除,只留下锁骨凸起的形状。他们胡乱地用纱布缠了起来,让伤口不至于一直滴血。而我的座位下方已经留下一大片血渍和尿渍了。

如果是在地表,如此重伤我估计早就死了,但在这律法难以触及的无光地底,死亡并不像地表那样轻快。我在昏迷与清醒间失去时间概念,只能靠数他们吃了多少顿来确认时间,有可能他们一天吃两餐或三餐,也有可能他们在我失去意识时吃过一餐,所以我的计算可能有偏差。他们用绳子勒住我的嘴防止我自杀,但还会喂我水,我会排尿,他们有个桶专门放在我的椅子前,偶尔有人去倒,自控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尊严也早就丧失殆尽了。这些都不算什么,伤口持续的疼痛和麻痒感也不是最折磨的,最折磨的是他们的下一餐。我不知道他们下一次要切掉我的哪个部分,又以什么方式烹饪,但他们一定会把我的肉装进一个个盘子里,在餐桌上分发,却唯独没有我的那份。他们低着头看餐盘,或看着我脑袋抵在餐桌上口水四溢的丑态,我是他们的船长,也是他们的笑料,我是主食,也是餐后甜点。我在他们的视线和口腔中被分食了,而我只能闻着弥漫的肉香,贪婪地盯着被煮熟的肉和脂肪,吞咽口水,等待这次折磨的结束。

也不是没有人对此不人道的行为提出过异议。一开始是反对食人,后来是反对在我仍旧活着的情况下把我分食。但总工程师给出的答案是——“这是为了所有船员们能活着,也是为了船员们所食用的食材新鲜所做的必要决定”。提出异议的人死了,我少缺几块肉,他们会加几餐。

确实,这很折磨,但是这是我自己选的。哪怕我失去尊严和人性,我也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怨他们任何一人。如果我憎恨他们,下一次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每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回忆我曾经遇到过的比这更悲惨的折磨,在回忆中,几乎能腐蚀内脏的饥饿感和浑身的剧痛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了。但心态的健全有时跟不上肉体衰败的速度,这让我难以自控,我会低声辱骂他们,我会恳求他们,我会在椅子上蠕动、挣扎,试图靠近餐桌上的食物……哪怕我知道那没有任何意义,但这仿佛就像是身体自行做出的决定一样。

我想到濒死海兽的状态,它们总是很平静,哪怕被划开腹部,它也只是看着人类摆弄它们的内脏,仿佛主动献身一样……但我知道,它们只是没有抵抗力了,在压倒性的死亡恐惧中迷失了。啊……大副临死前也是这个状态吗?他很平静,他全程都没有喊痛,他的手指抽搐地抓住我的衣角、然后又松开,身体微微颤动,却完全不打扰我下刀。在我捧起他的肺埋头撕咬的时候,他歪着头,压不住地咳嗽,大睁着眼睛看向头顶噬王者遮天蔽日的雕像,他的眼睛镜子般倒映出伪星和深埋水底的太阳的光辉,他的嘴角和鼻腔慢慢溢出血液和内脏碎块,把他苍白瘦削的脸染上一层明媚的红晕……

他们餐桌上偶尔会提到大副,航行顺利,大副就像往常一样履行他的职责。因船员的希望和船长的绝望,餐桌上一直保持着一种放松又沉默的氛围。我频繁地想到大副,我怀念大副的气味,像植物的芳香和柠檬味混合,又有一点海盐的味道,自从我品尝过一次他的内脏和一点肌肉及脂肪后,就总是能清晰地闻到他皮肤散发的这种气味,这让我在饱腹状态都会食欲大开。他不打理头发,梳好的头发会慢慢变得蓬乱卷曲耷拉到额前,我每次看不惯的时候都会一点点给他洗干净、梳直、拢到脑后,我喜欢他干净利落的发型,他生前总是头发乱糟糟的。他的手腕很细,手指骨感又纤长,我喜欢与他十指交握,他的身体也很轻盈,比身材矮小的女性还要轻,走路晃晃悠悠地,每次暴风雨我都不会让他出舱门……

我的脑袋可悲地思考大副会来救我的可能性——就因为他不需要吃东西,而且就他没有上过餐桌吗?他只是一具尸体、一串符文。他不懂得死亡或者受伤是什么概念,就算他看到我现在的状态也不会有多余的反应。而且我唯独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丑态,谁看都行,唯独他不可以,我想想那个场景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要绞缩到一起了。不是怕他会害怕或者悲伤,我知道他不会有这种感情的,我只是自私地想在他面前保持体面和尊严。我留给大副的记忆绝对称不上“美好”,但我希望在他的记忆里我是个掌控自己命运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我希望成为的人。

我感觉自己就像玩娃娃的小女孩儿,把自己脑袋里的幻想灌输到一个根本不会思考也没有感情的人偶身上,我需要的也就是这样一个人偶,这样我摆弄他没有负担,宠爱他也没有负担,我非常自然地把对死去大副的愧疚感倾注到他身上,顺便在他的记忆里构建一个我希望自己能成为的样子——一个随性、想做就做、掌握自己命运的优秀船长。我就想对待一个记事本一样使用他,在他身上画画,撕扯他的纸页,写日记,做工作记录……我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我使用他,把所有我不敢对人类甚至自己表达的东西全都倾倒给他。

他应该恨我的。

总工程师打开厨房的锁头,船员们一个个姿态规矩地走进来,厨师让水手把我拉起来平放在桌上,这让我意识到他们终于决定开始吃我的内脏,或许只是配菜,他们不可能一口气把我所有内脏都吃掉,那样对他们来说很浪费。厨师用尖头的切肉刀划开我的腹部,相比较其他伤口并不算特别疼,没有多少血,但小肠和大肠一股股地冒了出来,黄白色的脂肪一簇簇缠在反光的大肠表面,小肠是粉色的,表面很干净,有血丝,嚼起来是偏韧的,血腥味稍微有点重,我更喜欢肝那种偏硬的口感,虽然吃起来并没有生食特别的味道,最鲜美的是心脏和肺叶,口感软韧,汁水四溢……我的口水又滴在了我的胸前的纱布上,把凝固的血渍浸透了。厨师按住我的肩膀又割开了一些,我看见肋骨和胸肌的纹理以及起伏的膈膜。刀横向慢慢切开,将骨与肉分离,胸前被剥开的两片肉皮还带着一丝脂肪层,就搭在纱布上面,泛着明媚的反光,仿佛诱惑我吞下……我低下头急迫地想要咬住那片肉,厨师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两边的船员拽住了我的脑袋上的绳子把我的嘴勒住,很遗憾,没咬到,我饥渴难耐地喘息着,鼻子仿佛又闻到了大副身上那特别的味道,我想仔细辨认,但厨师撕扯开内脏的剧痛让我再次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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